对鲁迅的一些个人评价剖析(精选4篇)
我不知道鲁迅的批判除了针对晚清中国立宪派的“国民说”外,是否也包含着对明治时期以来日本思想的某种观察在内,那时的日本刚经历日清、日俄两大战争,但之前思想界就忙于“脱亚入欧”,把西方殖民/帝国主义的逻辑合法化。像福泽谕吉从“民权论”到“国权论”的转向就是一个例子;而战败的中国一方,甚至包括革命党人等“中国志士”在内,羡慕“欧西”的强大和日本弱肉强食的成功,不惜接受社会达尔文主义的文明逻辑,以西欧、日本为师以图民族自强。这种情况其实代表着亚洲/中国与西方之“现代”相遇的残酷现实:殖民、帝国主义不仅属于殖民主义者,而且也成为被殖民者的意识形态;不仅被殖民者用来进行征服,而且也被殖民者用来进行反征服——处于主从关系之中的主从双方竟享有同一价值。鲁迅发现了这一点,其思考因而也得以在完全不同的思想平台——如何消除主从关系——之上进行,他不仅关心反侵略、反奴役、反殖民,而且关心侵略、奴役、殖民的思想机制的生产,关心怎样从根本上消除侵略、奴役和殖民机制的再生产问题。作为一个“受侵略之国”的青年思想者,鲁迅对“崇侵略”思想的批判完全不同于“彼可取而代之”的反抗逻辑,完全超越了当时亚洲/中国思想关于人、社会、国家、世界之关系的理解水平。
不管是吃喝不愁的时代还是战火连天的岁月,心病永远胜于甚于皮肉之苦,看不到希望的生活是所有迷茫与痛苦的根源,在自己迷茫飘忽的时候,小书总是很羡慕那种特别有信仰或者坚定信念的人,于是小书再一次邂逅了鲁迅,你是否也好奇在课本上“毒害”学生多年的鲁迅到底有什么令人刮目相看的?是否想学学他拐着弯骂人的本事?对于非文学专业出身的童鞋来说,提到鲁迅,想到的无非是鲁迅先生写过小说集《呐喊》《彷徨》《故事新编》,散文集《朝花夕拾》以及一些杂文集;或者更具体地说,我们曾经学过《阿Q正传》《记念刘和珍君》《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》《故乡》《社戏》等课文。可是那时的我们除了知道少年闰土、藤野先生、阿Q、孔乙己、祥林嫂等人物,觉得他们可怜又滑稽以外,对于这些人物所承载的深刻意义又真正理解多少呢?难道我们真的只是戏剧的看客?
记得在翻译了武者小路实笃的《一个青年的梦》之后,鲁迅对其中的意象不无感慨。他感叹中国人的思维里,没有“他人的自我”,原话是:
我的私见,却很不然:中国自己诚然不善于战争,却并没有诅咒战争;自己诚然不愿出战,却并未同情于不愿出战的他人;虽然想到自己,却并没有想到他人的自己。譬如现在论及日本并吞朝鲜的事,每每有“朝鲜本我藩属”这一类话,只要听这口气,也足够教人害怕了。
很长时间,人们讨论鲁迅的思想时,不太去涉及这个话题,习而不察,视而不见。多年后韩国知识界讨论民族主义与东亚的问题时,读到鲁迅的话颇为感动,因在反对殖民压迫的同时,鲁迅也在警惕大中华的理念。在“被现代”的过程里,东亚人如果没有对外来压迫的抵抗和对自我旧习的抵抗,都不会成为新人。这也就是他为什么在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时候,在反侵略的过程中还不忘记国民性审视的原因,也就是高远东谓之摆脱文化对抗的“互为主体”的意思。
这是理解鲁迅的一把钥匙。高远东进入了那个扑朔迷离的对象世界。许多难以深入的话题在他那里悄然冰释。我多年前读到这段话时,曾为之击节不已,至今还记得那时候的感受。于是想起鲁迅一生翻译介绍的大量文学作品和美术作品,那里所期待的也恰是对主奴关系的颠覆。我们由此想到他对《新青年》同仁的批评态度、他在“左联”中的紧张感,都有选择中的抵抗吧。鲁迅憎恶奴隶看待世界的奴隶主式的眼光。周作人当年说中国的有产者与无产者都是一个思想,就是升官发财。周作人看到了这个现实,却没有颠覆这个存在。而鲁迅则以生命的躯体直面着奴隶之邦,寻找另一条路。他其实已经从左右翼的简化思维里出离,从奴隶与奴隶主的循环性里出离,将一个密封的精神洞穴打开了。以鲁迅为参照,回答我们这个时代的思想挑战,高远东比那些把“五四”经典象牙塔化的学人更具有张力。也由于这一概念的发现,鲁迅生平晦明不已的现象都找到了一种解释的入口。